女妖女魔之人性西游记的世俗性叙事观

女妖女魔之人性

《西游记》的世俗性叙事观点

摘要:“妖”与“魔”是两种不同的观念,前者为中国所固有,后者是随汉译佛经入华的外来观念。但是,《西游记》却按统一的中国世俗女性美观念将女妖、女魔和西梁女王一样想象、塑造为中国式的小脚美女。其中尤对女魔罗刹女寄寓同情,描写她遭受中国式家庭妇女可能遭受的三大根本不幸,赞她在“经藏中万古流名”。由此可证,《西游记》其实是以统一的世俗性叙事观点,借女妖、女魔之名编撰自以为有意味的世俗女子故事,同时也可证作者的佛学常识极为匮乏。关键词:《西游记》;世俗性;叙事观点;女妖;女魔作者简介:王学钧(-),男,江苏南京人,江苏省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副所长研究员,主要从事中国古典小说研究。《西游记》虽然主要以取经故事和佛教、道教形象构成,但统摄全书的基本叙事观点却并非佛教、道教观点,而是世俗观点[1]。这一点也内涵于女妖、女魔的故事中。中国古代通俗小说一直延续着说书传统。在叙事中,作者的观点与叙事观点尚未分离,作者作为叙事者并不隐藏他对自己所讲述的故事的态度,甚至参与到情节中发表议论,百回本《西游记》也如此。因而,叙事观点直接源于作者的知识、观念和价值取向,并贯注于全部情节的叙述之中。由于这个原因,也由于缺乏直接资料,研究者关于《西游记》的作者和主题的见解分歧很大,长期处于各是其是、各非其非的状况,难以获得整体认识的确定性。因此,笔者认为需要探寻尽可能适合于《西游记》的解读方法,而叙事观点应属一个关键。认清《西游记》的叙事观点,对于把握其主题以及作者的人文特征不无助益。一、以小脚为美:女妖女魔的共同特点《西游记》里写了许多女妖,如白骨精、杏树精、蜘蛛精、玉面狐狸精、老鼠精、蝎子精等等。女魔只有一个,那就是罗刹女。“妖”的观念原为中国所固有,罗刹女——女魔则属外来的佛教观念。但在《西游记》中,无论女妖还是女魔都与世俗女子有一个共同的形象特征——都是以小脚为美的缠足美女。男女关系贯注于人类世俗生活的几乎一切方面,所以异性美的标准是民族文化中的基本审美观念。自宋以后,中国缠足习俗弥漫,以小脚为美成为中国女性美的一项突出的世俗特色。对此,宋、元以后的通俗小说、戏曲都有明显的表现。《西游记》也与此一致,使得女妖、女魔也把脚缠成三寸金莲。87版《西游记》中的白骨精例如,白骨精想吃唐僧肉,便变成女人,小说写道:

圣僧歇马在山岩,忽见裙钗女近前。

翠袖轻摇笼玉笋,湘裙斜拽显金莲。

汗流粉面花含露,尘拂蛾眉柳带烟。

仔细定睛观看处,看看行至到身边。(第27回)

所谓“湘裙斜拽显金莲”,也就是裙子的下摆因走动飘逸而不时露出三寸金莲——小脚。如果说这是白骨精为迎合中国和尚的审美习惯而变为小脚美女,并非她本身缠足的结果,那么再看其他女妖。唐僧被松树精十八公摄到荆棘岭木仙庵。木仙庵还有桧树精、柏树精、竹子精,他们与松树精合称“四公”。他们对唐僧其实并无恶意,反倒雅意勤勤,摄唐僧前来原是为了与这位大唐人物谈禅论道、吟诗唱和,有如古人之所谓“雅集”。唐僧也因而兴致不浅,吟诗一首,引得“四公”赞赏不叠。这时杏树精——杏仙闻声而来。小说写道:青姿妆翡翠,丹脸赛胭脂。星眼光还彩,蛾眉秀又齐。下衬一条五色梅浅红裙子,上穿一件烟里火比甲轻衣。弓鞋弯凤嘴,绫袜锦拖泥。妖娆娇似天台女,不亚当年俏妲姬。(第64回)这不是杏仙变化的结果,而是她本身的形象。那体态容貌和衣着装饰分明是典型的中国美女——妖娆娇似天台女,不亚当年俏妲姬。如此美女,在作者意识中,似乎不能不是小脚——“弓鞋弯凤嘴”。孙悟空无意中看到盘丝洞蜘蛛精在河边嘻戏。呈现蜘蛛精的本然体态,都是“金莲三寸窄”的小脚美女。

飘扬翠袖,摇拽缃裙:飘扬翠袖,低笼着玉笋纤纤;摇拽缃裙,半露出金莲窄窄。形容体势十分全,动静脚跟千样麗。……

褪放纽扣儿,解开罗带结。酥胸白似银,玉体浑如雪。肘膊赛冰铺,香肩欺粉贴。肚皮软又绵,脊背光还洁。膝腕半围团,金莲三寸窄。中间一段情,露出风流穴。(第72回)陷空山无底洞老鼠精也一样是小脚美女。她摄取唐僧后,一心欲与唐僧交欢,不料被孙悟空偷偷看见:发盘云髻似堆鸦,身着绿绒花比甲。

一对金莲刚半折,十指如同春笋发。……(第82回)

面对如此美女,悟空不由得担心唐僧把持不住:

真僧魔苦遇娇娃,妖怪娉婷实可夸。

淡淡翠眉分柳叶,盈盈丹脸衬桃花。

绣鞋微露双钩凤,云髻高盘两鬓鸦。

含笑与师携手处,香飘兰麝满袈裟。(第82回)。

浙江版《西游记》中的白骨精这个老鼠精也是“一对金莲刚半折”,“绣鞋微露双钩凤”——小脚。不过唐僧面对如此美女挑逗没有“动心”,倒是作者动了心——“妖怪娉婷实可夸”。他根本没有将她当作妖怪,而是幻想着美女多情——“含笑与师携手处,香飘兰麝满袈裟”。

在《西游记》中,罗刹女也居然成了牛魔王之妻和小脚妇。行者在洞外闪过,偷看怎生打扮。只见他:

头裹团花手帕,身穿纳锦云袍。腰间双束虎筋绦,微露绣裙偏绡。凤嘴弓鞋三寸,龙须膝裤金销。手提宝剑怒声高,凶比月婆容貌。(第59回)她也是“凤嘴弓鞋三寸”的三寸金莲。牛魔王和中国世俗男子一样,不但有妻,新近还有了外遇,纳了小妾玉面公主。那女子怎生模样:湘裙半露弓鞋小,翠袖微舒粉腕长。说甚么暮雨朝云,真个是朱唇皓齿。锦江滑腻蛾眉秀,赛过文君与薛涛。(第60回)这玉面公主也是“湘裙半露弓鞋小”,又果然远比罗刹女漂亮,“赛过文君与薛涛”。这就难怪牛魔王移情别恋,不想回家了。西梁女王是女人而非女妖,是外国女人而非中国女子。但在《西游记》的想象和叙述中,她其实和女妖、女魔一样,表现为典型的中国美女。她既美于昭君,赛过西施,在作者的想象中便理所当然缠足,所以有“莲步轻移动玉肢”那般动人。

说甚么昭君美貌,果然是赛过西施。

柳腰微展鸣金珮,莲步轻移动玉肢。

月里嫦娥难到此,九天仙子怎知斯。

宫妆巧样非凡类,诚然王母降瑶池。(第54回)

可见,以小脚为美源于作者的习惯甚至潜意识。他全然没有想到女妖、女魔、外国女王的形象区别,而把她们都想象成中国式的小脚女子。也就是说,作者是习惯性地将自己的世俗女性美的观念贯注于《西游记》的人物想象和叙事观点中,只不过借女妖、女魔之名来编撰自己想象中动人的小脚美女故事。这便意味着百回本《西游记》的写定者是个浸润于世俗习俗,已经被以小脚为美的文化氛围所异化而习以为常的文人。百回本《西游记》虽然是一部世代累积型的小说,但它的写定者却是从这种习以为常的世俗观点出发,按统一的世俗女性美观念和叙事观点想象、塑造、描写这些女妖、女魔乃至西梁女王的形象。版《西游记》中的白骨精二、罗刹女的爱恨情仇妖与魔是两种不同的观念。妖,本是中国固有的观念,指谓超常怪异的精灵。《左传·庄公十四年》载:“内蛇与外蛇斗于郑南门中,内蛇死。六年而厉公入。公闻之,问于申繻曰:‘犹有妖乎?’对曰:‘人之所忌,其气焰以取之,妖由人兴也。人无衅焉,妖不自作。人弃常,则妖兴,故有妖。’”[2]这个回答虽巧妙,但就其内涵的观念而言,则是以万物有灵论为前提,视万物都可能因人世而兴妖作怪。妖既可“自作”,也就是有意志。同时,“妖”也指女子具有超常的美貌或魅力。这是另一种指谓。《文选》载宋玉《神女赋》:“近之既妖,远之有望。”[3]这里的“妖”,即指美丽妖艳。曹植《名都篇》说:“名都多妖女,京洛出少年。”[3]这里的“妖女”,则指美女。所以,在前一种意义上,“妖”指谓超常怪异的精灵,上引“内蛇”和“外蛇”,实质就是后人所说的“蛇精”。至于其善恶,则取决于它具体的作为。魔,则是随汉译佛经而入华的外来佛教观念,全称魔罗,又称恶魔,意译则指吃人的凶神恶煞,又指在精神上阻碍、破坏善念的欲望。如《大毗婆沙论》:“何故名魔?答:断慧命故,或常放逸而自害故。”[4]b《大乘法苑义林章》:“梵云魔罗,此云扰乱、障碍、破坏。扰乱身心,障碍善法,破坏胜事,故名魔罗。”[5]b佛教以缘起论的观点看待和解释一切,除非通达涅槃,天神也受因果律支配,在六道轮回中。因而佛教摒除了神创论,而视众生平等。神不尊,鬼不贱,而魔则概指邪恶,不存在中国“妖”的观念。妖与魔的指谓不同,文化内涵各异。孙悟空原是石头所“产”的“石卵”,其孕育、生产的过程所内涵的观念就是万物有灵论。连无生命的石头也能“受”能“感”天地灵气,日月“精华”,结果“化”为和人一样有生命、有意志的石猴。从文献所载的观念史渊源看,这种观念显然源于以巫术为文化土壤的《周易》,而与佛教无关。87版《西游记》中的铁扇公主石猴尚且如此,一切草木虫鱼、飞禽走兽更不在话下,都能因感受天地灵气,日月精华而成“精”。“精”,或称“仙”或称“妖”,其善恶也取决于它具体的作为。所以,孙悟空便既是“仙猴”也是“妖猴”,犹如杏仙既是“仙”也是“妖”,《聊斋志异》中的各种狐精既可能是狐仙,也可能是狐妖。不过,在一般语境中,依主体的立场,称妖则含邪恶之意,称仙则含尊崇之意,所以后来又形成“妖魔”一词。“妖魔”即意指邪恶,因为这个词的中心是“魔”。“妖魔”一词约形成于北宋,如《辞源》即举欧阳修《文忠集》卷三《读〈徂徕集〉》为证:“存之警后世,古鉴照妖魔。”这可以在《四库全书》本《文忠集》中看到。显然,在中国观念史上,这个词其实是“中印化合”,或者犹如今人所谓“跨文化实践”的结果。它使“妖”的观念处于“妖魔”的语境中,与“魔”混淆。《西游记》所写的“妖”,便是在这个语境中使用的。对于那些各有作为的“精”,依主体的态度,认为好者,便称之为“仙”;认为恶者,便称之为“妖”。例如唐僧并不认为杏仙有恶意,所以称她“仙”。小说的叙述语言也称之为“杏仙”。杏仙对唐僧的确没有恶意,只不过爱上了这位大唐人物的相貌、文才,欲与婚配罢了,与欲吸取唐僧的元阳以成就自己长生的道教欲望的老鼠精不同。但孙悟空因要保唐僧赶路,才称杏仙为“妖”。在经典佛教中,罗刹女原指吃人女魔,与中国观念中那些因感受天地灵气、日月精华而成的“精”,从而依仗自己的本领行凶作恶的“妖”不同。唐慧琳《一切经音义》说:“罗刹娑,梵语也,古云罗刹,讹也,……乃暴恶鬼名也。男即极丑,女即甚姝美,并皆食啖于人。别有罗刹女国,居海岛之中。”[6]b又说:“罗刹娑,梵语也,食啖众生血肉恶鬼神名也,古云罗刹,略也。”[6]b玄奘《大唐西域记》对此也有记载,例如所记僧伽罗国的传说:“昔此宝洲大铁城中,五百罗刹女之所居也。……恒伺商人至宝洲者,便变为美女,持香花,奏音乐,出迎慰问,诱入铁城,乐宴欢会已,而置铁牢中,渐取食之。”[7]-这只是一种传说,故有“变为美女”一说。研究者一般认为,佛经中的罗刹,原是指古代具有食人习俗的锡兰岛土著。浙江版《西游记》中的铁扇公主但《西游记》里的罗刹女却不靠吃人为生,而是凭她的芭蕉扇的特异功能与火焰山地区的老百姓相交换而生存。火焰山地区虽然酷热难当,但农业生产仍然正常进行,便得益于罗刹女的芭蕉扇。卖糕者告诉孙悟空:“若知糕粉米,敬求铁扇仙。”“铁扇仙有柄芭蕉扇。求得来,一扇息火,二扇生风,三扇下雨,我们就布种,及时收割,故得五谷养生;不然,诚寸草不能生也。”于是,孙悟空便要去向罗刹女借芭蕉扇。一位老者担忧道:“你们却无礼物,恐那圣贤不肯来也。”之所以如此,他解释说:“我这里人家,十年拜求一度。四猪四羊,花红表里,异香时果,鸡鹅美酒,沐浴虔诚,拜到那仙山,请他出洞,至此施为。”(第59回)质言之,罗刹女为火焰山地区的百姓降温、降雨,老百姓得以及时耕种、收获,并向她交纳贡献。这恰好是通工易事的社会交换原则,与现代农民花钱买技术、租飞机降雨、洒药灭虫同一原理。这就难怪老百姓称她为“铁扇仙”甚至“圣贤”了。从而,佛教中的罗刹女到了《西游记》中,实际已成了中国观念中的女“仙”和女“圣贤”。如果没有唐僧取经路经火焰山,她便将继续为这里的百姓降温、降雨而接受供奉,相安无事。这是因为在《西游记》的想象和叙述中,罗刹女实际上是个家庭妇女。她与中国一般家庭妇女一样,渴望家庭的圆满与安宁。她深怀母子亲情,所以有失子之痛和失子之恨。她之所以不肯将芭蕉扇借给孙悟空,是因孙悟空害了她的儿子红孩儿,内心怀有对孙悟空不可化解的害子之仇,她要报仇。虽然红孩儿未死未伤,但被迫出家做了和尚——观音菩萨的善财童子。她不信仰佛教,自然不关心唐僧取经之事,不愿儿子出家。她说得好:“你这个巧嘴的泼猴!我那儿虽不伤命,再怎生得到我的跟前,几时能见一面?”(第59回)出家人斩断情丝,母子再难相聚,所以《红楼梦》中王夫人因宝玉出家而伤心欲绝。其缘故、心情与罗刹女一样。如今中国还流行着一首通俗歌曲——《常回家看看》,感动了许多父母的心,因为它所诉说的其实就是罗刹女那般的思子之情。罗刹女不仅蒙受了失子之痛,而且还承受着家庭危机。她的丈夫牛魔王移情别恋,迷上了玉面公主,忘了自己原有的家。玉面公主不但美貌,“赛过文君与薛涛”,而且还继承了她父亲的“百万家私”(第60回),正属现代中国之所谓美貌的百万富姐,同时拥有迷人的美貌和巨额财富。牛魔王娶她为妾,所获远胜过《金瓶梅》中的西门庆为了财色双收而娶孟玉楼。他既迷恋玉面公主,罗刹女也就自然被冷落、忘却。玉面公主的“条件”既十分优越,性格也十分强横、霸道,一心要独占牛魔王。当孙悟空向她打听罗刹女,要请牛魔王时,她竟泼口痛骂罗刹女:“这贱婢,着实无知!牛王自到我家,未及二载,也不知送了他多少珠翠金银,绫罗缎匹,年供柴,月供米,自自在在受用,还不识羞,又来请他怎的!”这位玉面公主果然有漂亮富姐的脾气,仗着富有,以为只要花了钱就理所当然独占人家的丈夫,罗刹女就应该将自己的丈夫拱手相让。可见,罗刹女遇到的这个对手是多么厉害、嚣张,家庭危机是多么严重。对此,连孙悟空也愤愤不平,痛骂玉面公主:“你这泼贱,将家私买住牛王,诚然是陪钱嫁汉!你倒不羞,却敢骂谁!”(第60回)版《西游记》中的铁扇公主孙悟空虽骂得有理,但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,也利用罗刹女思夫情切的机会,变成牛魔王去骗她的芭蕉扇,使罗刹女雪上加霜。果然,罗刹女一见这个假牛魔王,便信以为真。可怜弃妇意外得知花心丈夫回头,喜出望外:“忙整云鬟,急移莲步,出门迎接。”她哭着向这个假牛魔王诉说自己的苦衷:“大王,常言说:男儿无妇财无主,女子无夫身无主。我的性命,险些儿不着这猢狲害了!”她是如此重视家庭。常言道,久别似新婚,酒至数巡,罗刹觉有半酣,色情微动,就和孙大圣挨挨擦擦,搭搭拈拈;携着手,俏语温存;并着肩,低声俯就。将一杯酒你喝一口,我喝一口,却又哺果。大圣假意虚情,相陪相笑;没奈何,也与他相倚相偎。果然是:

面赤似夭桃,身摇如嫩柳。絮絮叨叨话语多,捻捻掐掐风情有。

时见惊云鬟,又见轮尖手。几番常把脚儿跷,数次每将衣袖抖。

粉项自然低,蛮腰渐觉扭。合欢言语不曾丢,酥胸半露松金钮。(第60)

虽然牛魔王是假的,但在罗刹女的心目中,丈夫却是真的。她不仅深怀亲子之情,失子之痛,还思夫情切,面对重新归来的花心丈夫,作为妻子,如此这般,正可见她“色情”——今人所谓爱情之真切。所以,当她看到牛魔王抵敌不住孙悟空请来的天兵天将,便满眼垂泪劝牛魔王:“大王!把这扇子送与那猢狲,教他退兵去罢。”她是为了丈夫和家庭,宁可交出那无价之宝芭蕉扇。这把芭蕉扇,不是一般的身外之物,而是“昆仑山后,自混沌开辟以来,天地产成的一个灵宝,乃太阴之精叶,故能灭火气”(第59回),也是她赖以为生的工具。然而,牛魔王说得也有理:“夫人啊,物虽小而恨则深。你且坐着,等我再和他比并去来。”(第61回)可见,牛魔王虽然花心,却也心存人间夫妻、父子之情。唯其如此,才有其“恨”。可惜牛魔王彻底失败,罗刹女终于丧失了她一心维护的家。在《西游记》中,罗刹女虽名为罗刹女,其实不存害人之心,反倒有通工易事之明,却屡遭不幸。她所遭受的,实质是中国古代家庭妇女的三大根本不幸:失去儿子、丧失丈夫,又丧失家庭,而爱恨情仇集于一身。她的爱恨情仇,属于中国不幸的家庭妇女典型的也是根本性的爱恨情仇。她竭尽全力维护自己的家,结果失子、丧夫一场空,中间还夹着与美貌富有的第三者争夺丈夫的辛酸。所以,《西游记》在叙述之中对她的同情溢于言表,而最明显的便是在牛魔王彻底失败之后,不但留给她一条生路,而且写她从此“隐姓修行,后来也得了正果,经藏中万古流名”。(第61回)罗刹女既然最终得了“正果”而在“经藏中万古流名”,当然是“万古流芳”之意。作者显然以为“罗刹女”之名是个好名声,殊不料,这个名称在佛教“经藏”中其实是指吃人女魔,原是个恶名。由于这种严重的误会,结果导致小说中实际呈现的“罗刹女”的心理、行为与赋予她的“罗刹女”之名自相矛盾,名与实截然相反。鲁迅先生曾说:“作《西游记》的人并未看过佛经。”[8]这个判断虽不免矫枉过正,因为《西游记》至少录有玄奘译本《心经》全文,但作者对经典佛教的知识极为匮乏,甚至显然不知“罗刹女”一词是何含义,却是可以肯定的。

原载:淮海工学院学报(社会科学版)

(4);25-28.

参考文献

[1]王学钧.《西游记》与道教:世俗性叙事观点[J].学术交流,(11):-.

[2]阮元.十三经注疏[M].北京:中华书局,.

[3]萧统.昭明文选[M].沈阳:春风文艺出版社,.

[4]高楠顺次郎.大正新修大藏经:第27册[M].东京:日本大正一切经刊行会,昭和九年().

[5]高楠顺次郎.大正新修大藏经:第45册[M].东京:日本大正一切经刊行会,昭和九年().

[6]高楠顺次郎.大正新修大藏经:第54册[M].东京:日本大正一切经刊行会,昭和九年().

[7]玄奘.大唐西域记[M].上海:上海人民出版社,.

[8]鲁迅.鲁迅全集:第9卷[M].北京:人民文学出版社,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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西游记学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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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国西游记文化研究会学术研究中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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