读书三个刘渡舟续
接上文三个刘渡舟?(读书札记)
二
第二个刘老,是作《方证相对论——兼论辨证知机》一文的刘老。此文收录在《刘渡舟伤寒临证指要》(学苑出版社年出版)与《刘渡舟医学全集》(台湾启业书局年出版)中,也有一些问题,现在来分析一下。
第一,文不对题。文章之正题虽是“方证相对论”,但是通篇很少内容在谈这一题目,仅在文章之最后提到孙思邈的“方证同条,比类相附”,认为这就是“方证相对论”,并以为意义重大。我认为把孙思邈仅仅在《伤寒论》条文编排上“方证同条,比类相附”的做法即称作“方证相对论”似乎过于狭隘,难道“方证相对论”就这么简单?
第二,此文通篇甚少在谈“方证相对论”,那么大量的篇幅在谈什么呢?实际在谈文章的副标题,即“辨证知机”。摘录刘老的论述如下:
“证的为义,所涉甚广。简而言之,凡人之疾病,反映体之内外上下,以及各种痛痒,各种异常现象,一些蛛丝马迹,都可以概称之为证。证,就是‘证明’,客观存在,而领事物之先。
自《伤寒论》问世以来,医坛学子,无不异口同音,攻读其辨证论治而久矣。对此,余大声疾呼,是则是矣,论其义则隘矣,犹未尽仲景之传也。我认为证之微妙之处,则在于‘机’。何谓‘机’?事物初露苗头的先兆,也叫机先,《辨奸论》则叫‘见微知著’。中医学亦不能例外。所以,《伤寒论》既有辨证论治的学问,也有辨证知机的奥妙,两个层次,则有高下之分,精粗之别,不得混为一谈。”
读以上文字可知,刘老认为辨证是大概念,而证之微妙之处在于机,故知机是小概念,层次较之一般的辨证更高,更精。但我以为,无论辨证还是知机,本质并无不同,都是认识人体病症的一种方法。
接下来,刘老开始举例。从《伤寒论》原序大赞“入虢之诊,望齐侯之色”,到张仲景自己对王仲宣的预测;谈《辨脉法》论五脏命绝之机,刘老特意指出:“辨证为易,决死生则难”;进而刘老又例举他本人预测童姓肺结核患者死期的案例,并举《平脉法》通过脉诊决死生的方法,最后通过《金匮》的有关条文来说明诸葛亮预知“甲子日东风必降”,“火烧战船”,是知机之学,在军事上起了决定作用。
从这些例子看,知机似乎演变成了“决死生”的方法,高明当然是高明,但是太狭隘了。临床上大量的是普通的病,即便是疑难杂症,大多数时候也不需要“决死生”。
第三,畅谈“辨证知机”之后,刘老讲述学习辨证论治的方法。
刘老指出,“当分两步走”。
“第一步叫做继承。首先要记住张仲景的原话,做到脱口而出,背诵如流。……这种学习方法,虽然是按图索骥,照猫画虎,近于临摹,但毕竟迈进了仲景的辨证大门。……只有记得住,才能用得上,才能做到凭证知辨。”
“第二步叫灵活运用,指的是在大论的方、证归纳,与分析研究之下,经过锻炼陶冶,‘十年磨一剑’,达到了融会贯通,会之一意,建立起来自己的辨证观,如天马行空,独来独往。”
第一步是继承,这当然是对的。但是仅限于“张仲景的原话”吗?后世医家运用经方的经验,不需要继承吗?
第二步是灵活运用,这当然也是对的。但是,如何灵活运用呢?怎样才能“如天马行空,独来独往”呢?刘老没有讲,很遗憾,这就有点空了。
写这篇文章的刘老,我感觉陈义过高,有点“天马行空”,有点虚玄了,而写作《使用经方的关键在于抓住主证》一文的刘老,则有点机械,不免有点“守株待兔”的感觉了。
三
前一篇文章叫《方证相对论——兼论辨证知机》,没想到还有一篇《方证相对论》,两文正标题一致而后者没有副标题,正文也有不少差异,刊载于《北京中医药大学学报》年第1期。此文之思路相对比较清楚。
第一,与《方证相对论——兼论辨证知机》一样,一上来就指出入《伤寒》之门,关键在于方与证。什么是证?证就是客观的“验证”,证的精微之处叫机,虽然也谈到“决死生”,但谈得很少,而且也没有强调一般辨证论治与“辨证知机”的高下。
第二,接下来讨论《伤寒论》中的辨证,认为关键是抓住主症,其基本内容就是《使用经方的关键在于抓住主证》一文的主要内容,即对主症、兼症、变证、夹杂证的分析,只不过比较简略而已。
第三,提出“方与证是伤寒学的关键……‘方证相对论’的提出,起到了非凡的积极作用”,并认为“方证相对论”是孙思邈发明的,故对孙思邈的做法进行了评述。
就像我对《方证相对论——兼论辨证知机》一文的批评,此文强调“决死生”,高明是高明,但把“知机”过于狭隘化了。实际上,“机”既然是证的精微处,那本质上就是辨证的要点,或者说是关键点,从知常达变的角度讲,“机”是属于“变”的那类辨证关键点,或者说是普通医生还不太了解,甚至根本没有想到的辨证关键点。而且,就像“证”是与“方”相关联的一样,“机”也是与“方”相关联的,否则刘老怎么会在“方证相对论”这个题目下莫名其妙地谈“机”呢?尽管刘老忘记点出这一点了,但是道理是明摆着的嘛。“机”与“方”相关联,而经方是那样的有效,刘老在文章中也一再夸赞,那就意味着“知机”即能用方进而就能取效,也就是说“知机”就能切中肯綮,“知机”在诊疗过程中占据着极其重要的地位。
所以,《方证相对论》就接地气了,不像《方证相对论——兼论辨证知机》大谈“决死生”而忘记了文章的主题是讲“方证相对论”,《方证相对论》在谈了辨证知机之后,稍微涉及“决死生”,笔触就收回来了,开始谈《伤寒论》或者说是经方的辨证运用,于是嫁接到了《使用经方的关键在于抓住主证》一文的主要内容。尽管对主症、兼症、变证、夹杂证的具体分析,是存在问题的,我之前已分析过,但是嫁接到这里来,从整篇文章的逻辑看,是对的。所以这样讲来,“机”是什么?“机”不就是“主症”嘛!尽管刘老没有明确这样说,但从逻辑上讲,就是这么回事。
这,是不是又是一位刘老?介于前两位刘老之间的刘老。
最后要说一下,旧书重读,读出了三位刘老,实出乎我的意料。尽管本文对刘老时有批评,但我还是要说,刘老依然是我最喜欢的老中医之一。本文对刘老的论述提出了批评意见,并提出了刘老未提出、未阐释、未解决的问题,这些问题的讨论,将是我下一篇文章的主题,本文只是一篇读书札记而已,故点到为止。
(完)
.6.18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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